他的手指落在地圖下方一片標記著山形符號的區(qū)域?！翱柊挖渖矫}。穿過這里，進入斯洛伐克，然后，去匈牙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匈牙利？”塞繆爾喃喃重復。他聽說過一些傳聞，在戰(zhàn)爭初期，匈牙利對猶太人的政策相對曖昧，是許多絕望者心中的“避風港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對，布達佩斯?！蹦赣H接話，聲音帶著顫音，卻又異常堅定，“那里還有猶太社區(qū)，有國際紅十字會的人，也許……也許能等到戰(zhàn)爭結(jié)束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去？”塞繆爾問出了最關(guān)鍵的問題，目光落在那袋硬物和偽造證件上，“現(xiàn)在連離開華沙市區(qū)都需要許可，更別說穿越邊境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父親深吸一口氣，拿起一份證件。那是張德國占領(lǐng)當局頒發(fā)的身份證，上面的照片是父親，但名字、出生地、職業(yè)，甚至宗教標識處，都變成了一個波蘭裔“雅利安人”的信息。做工精細，幾乎可以以假亂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們想辦法買到了新的身份?！备赣H說，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，“四套。我，你母親，你，還有麗芙卡。雅各布……他年紀小，有一張粗糙的洗禮證明就夠了，等到了匈牙利再想辦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塞繆爾忽然明白，在他為伊萊亞魂不守舍的這一個月里，父母在他看不見的地方，進行著怎樣孤注一擲的交易和掙扎。這些輕飄飄的證件，壓上了家族最后的積蓄。父親沒有詳說，但塞繆爾知道，祖母的項鏈、父親的郵票、母親的手鐲，所有那些能悄悄變現(xiàn)的東西，大抵都已不在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這只是一個開始。”父親指向那張寫滿代號的紙條，“我們有‘聯(lián)絡(luò)人’，他們經(jīng)營一條‘綠色通道’。這不是買張火車票那么簡單。我們得分段走，像老鼠一樣在陰影里移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詳細解釋起來，語氣像一個在布置精密手術(shù)的醫(yī)生，只是手術(shù)刀下是他們?nèi)业男悦?br>
        “每一步都可能失敗?！备赣H放下地圖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，“檢查證件時一個眼神不對，火車上遇到熟人，向?qū)R時變卦，邊境巡邏隊改變了路線，賄賂的守衛(wèi)換了班……任何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出錯，我們就會被交給蓋世太保。最好的結(jié)果是立刻被槍決，最壞……”他沒有說下去，但每個人都明白的——那個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雅各布和麗芙卡知道嗎？”塞繆爾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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