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……」少年猶豫著不知該如何作答，卻見那人已然托著腮，一臉愜意的眨著交集的長睫，對他笑道：「我叫牧禾，你呢？我想知道你的名字，這樣我若無聊時，便能循著這滿山滿谷的喊你了，你若聽見了，便來與我對飲幾杯，談?wù)勥@人間閑事，好麼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我叫岳淵，劉岳淵。」少年笑著說出自己的名，所有戒心在那人道出那云淡風(fēng)輕的一句話時，嘎然而止。說起他一介粗人，一生若能平淡度日也是好運了，他從未想過自己能遇上這樣奇妙的人，因著一杯茶而結(jié)識，因著一杯茶糾纏一世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日以後，岳淵便日日上青巖山，只為與牧禾一聚，可他卻是再也找不到他們初見的那片竹林了，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那是牧禾設(shè)下的一方結(jié)界，他無意的闖了進(jìn)去，才有那一盞茶的緣分。牧禾時常如他所說，滿山滿谷的喊岳淵的名字，岳淵有時在砍柴，有時在采果，一聽見牧禾清澈嘹亮的聲音，便踏草而去，兩人就在泥濘間、竹林里、綠草旁、大樹下擺上一案，悠悠的品起茶來。

        岳淵從小無母，撫養(yǎng)他長大的祖母在他十五歲那年Si去，他身無一技，除了砍柴、采些野果之外，什麼都不會。雖然他早已坦開心x的接受這個如仙人一般的品茶之友，卻仍然常常望著他的背影嘆氣，總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會，走在他的身邊，好似突兀低下了些，牧禾常?？粗罍Y走著走著便停了下來，卻總是銜著一抹笑，轉(zhuǎn)身看他，無語卻是靜靜等待他追上來，就算岳淵躊躇再久，他也不曾棄他離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一日牧禾又喊岳淵了，可這次沒讓岳淵再去尋他，而是直接走到他面前來，他笑著對岳淵道：「岳淵，我有許多技藝都忘了許久不曾用，如今我想溫習(xí)溫習(xí)，你陪著我，可好？」

        岳淵知道是牧禾看出他的自卑，要教與他一些技藝，他看著牧禾的笑顏，心底又是一嘆，他上輩子是修了什麼好福氣，今世竟讓他遇上這麼個好人，他沒有拒絕這一番好意，笑著點了頭。那日之後，牧禾真正像極了凡間之人，沾了凡塵之氣，手把手的教他種麥，又教給他武藝，還告訴他許多他從未知曉的知識，本只會拿柴刀的岳淵，竟也開始拿起了摺扇，本只會說著方言的岳淵，也學(xué)會了文謅謅的回話，十六歲時的那個粗野少年，此時，已真正長成了一個翩翩君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二十四歲那年，來了另外兩個人，是牧禾的朋友，一是男子，一是nV子，兩人亦是面露不凡。男子渾身黑，nV子則是一身紅，他們來了便就和岳淵與牧禾一同住下，雖然未與岳淵有過多的交談，卻是彷佛不曾晚到似的，處的十分和諧。他們來後幾日，岳淵找不著牧禾，便學(xué)著他滿山滿谷的喊，就在他找不著要回去時，便聽見了一聲微弱的聲響，喊著他：「岳淵哪，我在這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轉(zhuǎn)身往更深的綠林里走去，流淌的小河里一人靠在石子上輕輕洗滌黑發(fā)，身後是一尾湛藍(lán)sE的魚尾，正堪堪擺動。那人正是牧禾，此時看上去卻是有些狼狽的，一身褐h泥土，隨著水流流動，慢慢淡去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啊，我忘了……」牧禾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那本是腳處，卻擺動的一只魚尾，他眨著眼睛，看向已然石化的岳淵，笑道：「你怕麼？」

        相處多年，雖早知牧禾定非凡間之人，卻也沒想到竟會是那神話傳說中的鮫人，岳淵看得呆愣，聽牧禾發(fā)話，連聽清都尚未就急急的回上一句：「太漂亮了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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