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些時日,王錫爵非常煩惱。
自從十五天前奉詔返回朝廷開始,他就一直未曾寬心過,回到朝廷擔任內(nèi)閣首輔本身就是大明文官最高的榮耀,然而此時此刻,這份榮耀卻并未讓王錫爵感到多么快樂,相反,王錫爵只感到強烈的憂慮,這種強烈的憂慮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(fā)強烈,幾乎攪的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。
明明是內(nèi)閣首輔,卻有著如此強烈的憂慮,怎么看都不正常。
沒錯,此時此刻的內(nèi)閣首輔,此時此刻的大明朝內(nèi)外都極其不正常。
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王錫爵的在國本之爭最激烈的時候退下去了,用母親生病作為掩護,之后遲遲不歸朝庭,說白了,這老家伙就是舍不得自己的官位,知道皇帝絕對不會輕易妥協(xié),那個時候帶頭沖鋒只會使得自己罷官回鄉(xiāng)永不敘用,名聲倒是有了,但是權(quán)力就沒了,現(xiàn)實的利益動物們是不會鳥他的。
而作為一個政治動物,王錫爵早就有了寧可將自身的名譽舍棄一部分也要抓住權(quán)力的決心,這樣的決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(fā)的決然,當他眼睜睜地看著申時行、許國這些大佬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問題而不斷丟掉官位的現(xiàn)實狀況之后,他更加明白,今上萬歷皇帝是把這次的國本之爭視為當年嘉靖皇帝的大禮議,是不會善罷甘休的。
嘉靖皇帝的手腕和智商在大明皇帝里都能算作上上之選,所以數(shù)十年間將朝臣玩弄在手掌之中,但是后期,他的手腕已經(jīng)被看透了,群臣也升級了,萬歷皇帝也看清楚了這一點,所以不像他爺爺那樣對大臣們那樣的苛責對待,但是要讓他妥協(xié),那顯然是不可能的。
他沒有他爺爺?shù)氖滞蠛湍懫?,但是他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,他才三十歲,急什么?他有的是時間,有的是精力和大臣們耗著,耗不起的不是他朱翊鈞,而是其余的那些七老八十的大臣們,當然了,大臣們也不是沒有優(yōu)勢,人多勢眾前赴后繼,就是他們的優(yōu)勢,內(nèi)閣閣老們更是起了模范帶頭作用,一個倒下一個接著沖上去,帶領(lǐng)群臣屢屢進攻,幾近逼宮。
然而人和人是不一樣的,政治動物之間也是千差萬別,大明頂級的文官內(nèi)有政治家的存在,也有政客的存在,政治家懂得解決問題,而政客只知道制造問題從中漁利,王錫爵不是政客,但也不算是個合格的政治家,合格的政治家敢于直面風風雨雨,而王錫爵雖然有解決問題的心,卻沒有直面風雨的膽氣。
正應(yīng)了那句老話——人在江湖,是越混越老,膽子呢,是越混越小,王錫爵顯然是就是代表性人物,膽子是越混越小,臨了了,看到了之前幾位閣老的下場,他決定絕對不和皇帝正面硬剛,小蝦米皇帝不好意思下手,但是他這種大魚,皇帝一刀一個絕不含糊。
但是呢,這就觸犯了一個政治正確的問題,群臣和皇帝之間有一條共同的紅線,就是國本之爭的站位,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殊死的政治斗爭,是皇帝和群臣之間權(quán)力與威望的博弈,你死我活的政治斗爭當中,王錫爵這樣的大佬,是沒有蛇鼠兩端的機會的,他必須站隊,必須旗幟鮮明的站隊,否則他會遭到兩方面的聯(lián)合打擊。
所以,選擇就十分明確了,不能和皇帝正面硬剛,不能蛇鼠兩端,兩個條件結(jié)合在一起,他就只能選擇向皇帝妥協(xié),不然的話還能怎么辦?他必須要選擇站隊,選擇和群臣站隊在一起雖然有名聲,但是結(jié)局就是成為群臣的替罪羊,而如果選擇跟皇帝站在一起,至少可以保住職位,然后想方設(shè)法的調(diào)和皇帝和群臣之間的矛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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